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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 页   沅陵人  
民间歌星张友桃
        作者 钟玉如

张友桃,乳名桃妹,1916年出生,女,土家族,沅陵县七甲坪镇伍家湾人,身材苗条,品貌端庄,婷婷玉立,并有一副金噪子。但家境贫寒,略读诗书,悟性很强。幼年随父母上山劳作,喜欢听人唱山歌,不时偷偷学习哼唱。
一、逃  婚
张友桃12岁时被送到比她小11岁的金渊章家做童养媳,受打挨骂成了她的家常便饭。有一次,她向女民歌手梅世菊哭诉,梅世菊听后十分同情,便叫张友桃走脚(即逃婚),于是张友桃星夜出逃,跟着梅世菊到各地唱歌为生。但不到半月,被张家族长派人抓回,并要把友桃沉水处死。族长将张友桃送到沅陵挨户团作事的叔叔处治,叔叔问她为何走脚?张友桃沉痛的哭诉道:
二八妇人六岁郎,
洗完脚手抱上床。
睡到半夜要奶吃,
郎君呀!我是你妻子不是娘。
叔叔责问她:“你走脚不上算,还做一娼二疯的事败坏门风,成何体统!”张友桃洒泪唱道:
藕卧污泥心中空,
没败清河(即张姓堂号)好门风。
我唱歌是糊嘴吧,
一没娼来二没疯。
“你还没败坏清河门风,为何悄悄走脚?”张友桃又唱道:
我的幺幺(即叔叔)我的爷(即父亲),
侄女没有犯王法。
前途乌龟跟开爬,
后面乌龟跟路爬。
张友桃的祖母是今泸溪县人,7岁就做童养媳,因受不了童养媳的折磨,14岁逃到沅陵七甲坪与张友桃祖父张朝祥结婚。以将张友桃沉水处死,祖母坚决反对,张友桃唱这首歌触动了祖母的旧恨,同病相怜,便放起泼来“要杀桃妹,先把我杀了,我也是走脚逃到这里来的。”叔叔一想:“父母为大,不敢违抗。”张友桃见气氛好转,便又唱道:
幺幺手中握大枪,
要杀侄女莫杀娘。
虎毒不食亲生子,
叔侄相残为哪桩。
这首歌唱得叔叔羞惭难言,勒令她回金渊章家作童养媳,张友桃宁死不从唱道:
侄女跳出害人坑,
誓死不入虎狼门。
侄女宁愿站着死,
幺幺喂!也不跪在金家生。
叔叔无法,只好依允她由祖母带回娘家居住。

二、参   师
张友桃回娘家居住,生活贫苦倒不在乎,由于她逃婚,乡亲族人众目睽睽骂她是“走脚娘,”张友桃忍无可忍,便又追随梅世玉、梅世菊两位歌手四处游乡唱歌,交友参师。张友桃天姿聪慧,记忆力特强,几年之后,无论天文地理,四书五经,幼学琼林,增广贤文,乡党应酬,俗语格言,成语古典等都有所领悟。她便辗转于沅陵、桃源、常德、慈利、泸溪、叙浦、辰溪各地摆擂台赛歌,歌手云集,一唱便是几天几夜,无人胜她。沅陵县七甲坪乡谭坪村著名歌手全子华86岁时说:“桃妹这几年是无日不歌,无事不歌,正如她自己唱的:
白日唱歌润歌喉,
睡觉唱歌当枕头。
一年四季歌当饭,
烦闷全靠歌解愁。
张友桃日夜以歌为伴,自她再次离家出走后,—年四季在外唱歌,一些“竹本无心,节外生枝”的事,时时发生,添油加醋,谣风四起,张家又派人赶到乐坪乡(今大窝坪乡)抓张友桃,并当众大骂张友桃“硬不是人”。张友桃忍无可忍,持刀对抗。僵持之中,张友桃便以“硬不是人”为题唱道:
硬汉做事硬汉顶,
不分皂白怎么行。
是非该由舌头起,
人后那个不说人。
几个族人,一听有理,回到七甲坪,禀明张友桃未捉回来的原因,族长听后说:“她一曲歌声就把你们打回来了,明日我亲自找她去。”第二天族长带领友桃的三伯四叔们来到乐坪乡,张友桃一见便知来者不善,心中早已作好鱼死网破的准备。但族长到底多识几个字,知道在外地吵吵闹闹有损族长的脸面。于是和颜悦色地对张友桃说:“你爱唱歌好!只要你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数字唱一首歌,又倒唱数字转来,就让你唱一世,我就让张家出你这样一个歌星。否则就跟我们回去!”族长的话刚落音,张友桃随口唱道:
一笔难写两个张,
三伯四叔听端详,
五六七岁丧父母,
八九十岁当童养。
百样骂打我受尽,
千般苦愁对谁讲!
万言千语难开口,
百般无奈走他乡。
十指咬破无法施,
九死一生盼重阳。
八方求救无人应,
七巧上弦月无光,
六月天热我心冷,
五湖四海谁体谅?
三天将我捉两回,
不如一死见阎王。
唱罢,转身就朝溪边跑,三伯四叔一见便慌忙叫人拦住,等三伯四叔赶到时,见梅世玉和梅世菊将张友桃护住,三人并排而立,虎视眈眈地望着三伯和四叔,张友桃说:“我活着不如死了好,你们一不准我舒舒服服的活着,二不让我痛痛快快的死掉,难道要把我活活害死。现在我告诉你们:我偏不死!”说完后张友桃和梅世玉、梅世菊又大模大样的四处唱歌去了。

三、逼   婚
族长回到七甲坪,族中稍有资历的人便耻笑族长们无能,族长日思夜想寻找治服张友桃的办法。一天族长找来两个媒婆,由家族作主,又为张友桃订了一个满脸胡子,比她大23岁的胡子郎。张友桃誓死不从。媒婆劝他说:“年纪大一点怕么子,他有钱有势,纳聘就是一吊,张友桃气愤地唱道:
千吊铜钱滚过街,
不把身子当货卖。
金钱铺路我不踩,
肉山酒海我不爱!
张友桃认为是终身大事,应该由自己的作主,不能有半点草率,要建立在互相爱慕的基础上。她唱道:
腰缠万贯我不恋,
我只恋郎不恋钱。
如果二人无情义,
哪怕金银铺阶檐。
平时她向同龄姐妹表达对个人的婚姻大事真挚的爱情观念:
夜同床来日同行,
死后二人共座坟。
清明祭扫共碗酒,
纸钱烧化也不分。
这种发自内心,不为富贵所动摇,不受权利所转移的忠贞不二的爱情,闪烁着土家族妇女的爱情美德。

四、解   难
二十三岁的张友桃,他不仅唱歌受人欢迎,还给人排难解纷。据歌友龚大雷介绍:一次我们几个歌手出门唱歌,走到青浪口,听到山前有人喊救命,仔细一看原来是几个拦路抢劫的土匪,抹着黑脸,正将一老伯捆在树上,挑起老伯的一担大米要走,我们几个人对山相望,张友桃却急中生智地唱道:
劝君莫把恶事为,
应将长者当父辈。
倘若君子父遭劫,
口中夺食当何罪。
一支山歌唱得儿个土匪放下担子,割断老伯身上绳索,放走老人。1946年秋,治平乡一伙农民,到桃源帮工割谷,其中一人患病,治疗无效而亡。同伙抬尸回乡,路经一伙铺,肚中饥饿,众人身无分文,求女老板赊账充饥。女老板一见抬着死尸停在门外,又要赊账求食,不肯赊账。恰巧此时张友桃路过,见了十分同情,便唱道:
垦求观音发善心,
七级浮屠你造成。
山穷水尽虽无路,
死人旁边有活人。
老板娘一听,把她比作观音,十分怒气减了九分,便指着门上写的“求现不赊”四个字说:“我求现钱不赊账,你能唱歌,只要用这四个字冠顶唱支歌,饭莱管吃。”张友桃即兴唱道:
求食不得实为难,
现在本钱已不宽。
不是不赊赊不得
赊起去了不得钱。
老板娘听了如同吃了胡椒汤消了气,便摆好饭菜,请张友桃与这伙农民一同进餐。离店时张友桃又以此四字冠顶唱道:
求得一饭谢圣贤,
现在确实没有钱。
不是嘴上抹石灰,
赊账下次加倍还。
不久,张友桃路经伙铺,果真加倍偿还了那次所欠饭菜钱。
据歌友尹容谷介绍:“中华民国三十五年唐行之与龚翘楚各带400人枪,在慈利张三溪械斗。双方死伤几十人,而两族地主乡绅丝毫无损。张友桃得知,觉得这是用百姓性命赌博,于是她赶到张三溪请龚佐贵 (哥老会龙头大哥,骨科名医)为两方议和。但两方地主乡绅,为排除异己,达到独霸一方,横行乡里的目的,不肯罢战。张友桃想起了韩信吹笛,瓦解楚霸王八千子弟兵的故事,于是当日晚上,张友桃来到两方打仗之间一座叫鼻梁岗的小山包上唱道:
两方乡亲听我言,
早不相见晚相见。
唐龚好比两只眼,
中间隔座鼻梁山。
又唱道:
龙虎相斗有死伤,
妻儿高堂谁照看。
死者不知生者惨,
须知唇亡齿更寒。
一夜“楚歌”唱得双方百姓纷纷溜走了,只剩下地主豪绅几个光杆司令,无人为他们卖命,只好各自罢休。从此两族百姓,化干戈为玉帛。

五、劝    人
张友桃识字不算多,但她富于联想,善于构思剪裁,因此唱出的歌富有生命力和艺术魅力。据歌手张宏益介绍说:“当时治平第九保有一泼妇,好与乡邻骂街、打架,无人可劝。外号“独脚娘”,说活无人答,做事无人帮。张友桃便唱歌给她听:
为人处世莫傲蛮,
傲蛮作事处处难。
要做牡丹逗人爱,
莫学稗子讨人嫌。
泼妇听了,很受启发,从此她和睦乡邻,受人欢迎。宣坪乡有婆媳经常吵口,请她去唱歌和解,张友桃唱:
媳骂公婆地骂天,
手板端盐心也咸(寒)。
转眼便为人父母,
火烧眉毛在眼前。
又唱道:
婆媳吵嘴小事情,
落雨锄草转背青。
媳妇走路婆打伞,
大人遮过小人身。
婆媳听后觉得很有道理,各自省谅,从而和好如初。

六、恋   情
沅古坪歌手龚大雷说:“张友桃也爱唱情歌,这与她婚姻不能自主分不开,有一次我唱了一支张桃妹和李子尧相爱的歌,她们的美满婚姻没有实现,至今我感到十分内疚。”张友桃为了选择情投意合的人作丈夫,她曾几次向初学唱歌的李子尧在盘歌中吐露了她的真情。
男男女女上歌台,
恨我肚里无文才。
心想与哥唱盘歌,
干田螺蛳口难开。
又唱道:
干田螺蛳口难开,
为何带信你不来?
一付鱼网吞下肚,
万千疙瘩解不开。
又唱道:
万千疙瘩解不开,
花针落肚挂心怀。
请哥进屋歇歇脚,
蜂糖当作清茶筛。
这几首歌将隐藏在心中难于起齿的维妙感情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了,迫于社会环境,经济地位,他们之间只能默默相爱,只好借助歌场为媒传情罢了:
二人相恋莫做声,
要学花生泥里生。
石榴开花暗结子,
坛子里点亮肚里明。
千嘱万嘱嘱情哥,
嘱哥恋妹莫嘴多。
阳雀吐血跟嘴害,
石榴断枝因籽多。
在蚕忙坪一次歌会上,张友桃与龚大雷对歌互相盘根问底,龚大雷把张桃妹与李子尧相恋的事唱了一支歌:
桃妹门前一枝桃,
十人过路九人摇。
树上桃子你不吃,
何抱到李子尧。(摇)
此歌传到张家族长耳中,便以一女不能嫁二夫为由而遭到指责,拆散了这对好夫妻,张友桃心灵深处留下了不可治愈的创伤,两年后谈到此事,她无限思念地唱道:
自从那日匆匆别,
望他就象兔望月。
一付鱼网吞落肚,
心中打起万千结。
又唱道:
脚踩门坎手板闩,
踮起脚跟望郎还。
来来往往人不是,
相思泪水可行船。
这支歌催人泪下,唤起同情者的共鸣,在歌场上,同行歌手再也不便领头唱相思歌,以免触动张友桃内心隐痛。四年后张友桃与红土坪唐家溪一位忠诚老实的农民结了婚。

七、斗   敌
随着年龄和涉世经验的增长,使她萌发了阶级感情,每到一地总是替百姓说话,为穷人而歌。当时宣坪乡有一地主名叫刘秀生,年高八十、儿子六十、孙子三十六,同日三代祝寿。并勒令佃户送寿匾、寿幛、寿礼,弄得佃户四方借粮借款,还选拔佃户中长得漂亮的女子作“使女”,晚上便玩弄****,佃户们敢怒不敢言。
为了歌功颂德,刘秀生请了二十儿名歌师唱寿歌,张友桃当然是歌场中的主角。事前她对刘秀生所作所为了如指掌,痛恨入骨,于是在扬歌之时唱道:
刘氏秀生乐悠悠,
三代同堂祝高寿。
一家三代生无底,
满门儿孙午出头。
众歌手和祝寿者听后,拍手称妙,有的捧腹大笑。懂文字的人一听歌词,“刘氏秀生”四字是借谐音骂“牛是畜牲”,“生”无底是牛,“午”字出了头也是牛,骂秀生祖孙三代,满堂儿孙都是“牛”。刘秀生悟出张友桃唱的歌恶意咒骂他一家不是人,立刻反击,当时友桃堂伯张岩匠在座听歌,便旁敲侧击侮辱张友桃伯侄,以泄其恨唱道:
说你岩匠手艺精,
四面八方都有名。
今朝特地请你来,
给我就地打个滚。
打个滚三字是指岩匠工艺打个石滚,但这里是恶毒的把张友桃伯侄比作狗子就地打滚,友桃怒不可遏即刻反击:
堂伯打滚他不会,
只会团坟与打碑。
钻你孝男不费力,
钻你孝(小)女干吃亏。
听众悟其含意,又是哄堂大笑,激怒了刘秀生,命家丁把张友桃赶出去,友桃神情自若,边唱边走:
不用赶来不用留,
人畜怎能共一楼。
对牛弹琴牛不懂,
留下畜牲我就走。
其他歌手与听众也随之纷纷走完。第二天刘秀生大门上,不知是谁给他贴上一幅对联:三代同堂祝高寿,一家满门都是牛。

八、参    政
抗日战争时期,沿海沦陷,海盐来源断绝,国民党采取按人口售盐的政策。各乡、保、甲长为了搜刮民膏,不但抬高盐价,而且往盐内参进很多白沙予,坑害老百姓。一次张友桃要称无白沙子的盐,保长说:“你以盐为题唱支歌,便称好盐。”张友桃随口唱道:
蒋介石,掌政权,
乡保甲长设盐店。
尽是管的淡咸事,
要想咸来不得咸。
保长听后,给张友桃称了一斤盐,友桃一看,内面仍然参有不少白沙子。张友桃指责保长说话不算数。保长说;“盐局里早就参了沙子,叫我们也没法。”张友桃只好以歌咒骂:
黑起良心来赚钱,
手板端盐心也咸(寒)。
赚得钱米买棺材,
绝子灭孙用不完。
由于张友桃硬的不怕,软的不欺。沅澧两岸无人不晓,无人不敬,解放后被人民公选为宣传员,为党做了很多工作。1951年冬,她去沅陵县城开会,在洞庭溪船上,碰到了国民党投城人员去集训,他们认得张友桃,张便拿出一盒南京生产的美人牌香烟,打算每人装一支,但一看只剩两支了,有些为难。一投诚人员提议,要桃妹以南京美人牌香烟为题唱一支歌,桃妹随即便唱:
南京来了一美人,
十根眉毛空九根。
往日待客全靠你,
今朝得罪一船人。
全船人无不拍手叫好,其中一投城人员又要张友桃就用船、舵手、篙、桨、锚为题再唱一支歌,张友桃即兴唱道:
盖世(介石)贼船浪中漂,
舵手不正乱点篙。
此后再莫搬错桨,
调转头来把住锚。
这支歌暗示蒋介石(谐音介世)的贼船浪中漂摇,把革命力量形容为“浪”,蒋中正这个舵手乱点篙子打内战而失败,忠告投诚人员,从此再不给蒋介石搬桨摇橹,弃暗投明,调转头来跟着毛泽东走。“锚”“桨”借谐音。由于张友桃工作出色,1954年调沅陵金矿任妇代会主任。1956年光荣出席了全省民间文学座谈会,并被评为出席全国妇女联合会的代表,因而张友桃的声誉传遍三湘四水。
张友桃不但歌才出众,而且有一个金噪子,在大、慈、桃、沅享有盛名,正当她风华正茂为党的工作奋力拼搏的时候。不幸于1959年5月15日下午身患脑溢血,抢救无效,病死于沅陵七甲坪家中。
民间歌星张友桃病逝以后,桃源、慈利、常德、大庸、沅陵、辰溪、叙浦、泸溪等地她生前歌友七十多名于1960年元月15日云集七甲坪,自发唱了三天三夜丧歌,表达对张友桃这位歌师的深切怀念。
张友桃去世21年后,她的歌友梅世玉,怀念这位民间歌星时唱道:
乙亥一别二十春,
常于梦中会歌魂。
耳畔犹闻开心曲,
寻觅四周无一人。

注:此文根据张友桃生前歌友龚建业、龚大雷、李世龙、秦振泽、欧尧之、梅世玉、全正华、李岳源、李占春等人提供资料撰写而成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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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人却的应该把张友挑的故事拍成电影或电视剧
来自:湖南张家界慈利县的 宋海军 (QQ:)发表于:2021/3/1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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